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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苏林改PK福建林改

陈根长和侯元兆是我国林业界的两位知名专家，两人同在中国林业经济学会担任重要职务。陈根长现在是林业经济学会的秘书长，侯元兆是林业经济学会的副理事长。

在对林权改革的调研中，陈、侯两人都有几次记忆深刻的考察经历。

江苏 明查

陈根长在担任国家林业局政策法规司司长期间，在江苏做过实地考察，谈到自己对江苏集体林权改随着我们经济发展更加生态化、清洁化革的印象，至今仍赞不绝口。

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中央林业部门重点管理黑龙江、福建、江西等林业大省，而对江苏等 无林少林 省，基本属于 放任 状态。

2001年，朱基担任总理时期，听说江苏的平叶林养护搞得非常好，表示要专门去考察。由于江苏一直被界定为 无林少林 地区，受局领导委派，陈根长奉命事先带队前去实地了解情况。

当时江苏根本没有林业主管部门，就是在农业厅里面设了个林业处。门口简单挂块 江苏省林业局'的牌子。统共不过五六个工作人员。

十几年过去了，陈根长描述自己初到 江苏省林业局 的场景依然记忆犹新, 实际上，所谓 林业局'就是一个小的处级单位 。

但在江苏考察一周后，看到的情况让陈根长震撼： 江苏在我们这些管林业的人脑袋里头就是无林地区，能有什么林子啊！但到苏北一考察，满目是整齐的林，非常漂亮。所有的村子都被树木掩盖；道路周围20米、50米、100米，全部是树，走到哪儿都是一片绿海！

江苏的林业发展得这么好，有什么宝贵的管理经验呢？陈根长问江苏省林业局局长。

由于恰巧是老乡，几天相处下来，两人已经无话不谈。他的这位老乡想了想说： 第一，江苏省没有采伐限额制度；第二，江苏省政策也不准设立各种名目的林业税收。

采伐限额可是 高压线'！不执行是犯法啊！ 陈根长提醒道。

江苏局长不慌不忙地回答： 《森林法》上有一条，农民采伐房前屋后的林木是不需要采伐证的。我们江苏一年生产的木材，其中有82%是老百姓房前屋后的树林子产出来的，其他一大部分也都是来自农田林。采伐农田林的树木也有制度，必须在林边上先把几代的林培育起来，才能把成材的树砍掉。

江苏林业的发展出乎陈根长的意外，江苏当地拍臭草属卖树坑的做法更是让他大开眼界。在这次考察的过程中，他现场目睹了一次 树坑拍卖 。

陈根长给介绍说，由于江苏属于 无林少林 区，没有大片的林地，都是零零星星地长在路两边、村子两边，或者一小块荒山、丁丁大的山头，还有水渠的堤坝。这类地方面积太小，不能承包，江苏的法就是拍卖树坑。哪个地方要种树，先拉上绳子，然后点上一个个树坑的印子，拿石灰一打，然后发布公告：某年某月我们要拍卖树坑，所有愿意栽树的老百姓都可以来。

拍卖树坑场面十分热烈，主持拍卖的人先是宣布几号坑多少钱，然后问：谁愿意买？老百姓就在旁边竞价。陈根长看到价格最高的一个坑是108元。108元就可以取得这个坑10年的经营权。拍卖结束后，他找到了那个以108块钱的高价拍得树坑的农民。

你花108块钱买这一个树坑不觉得亏吗？ 陈根长分好奇地问。

一点都不亏！我这个树坑在水渠的口上，离村子最近，光和热气也是最好的一个。我要花 20 块买一棵好苗子 毛白杨、杂交杨那种；另外花10块钱买磷肥和化肥。这样，我总共才花138块钱，但是挣的可不是这么多。

接着，农民给陈根长算了一笔账： 我的目标是 散黄芩10立方米，最少我能有5立方米的收入。治虫有林业局来给我治；管护也容易，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林子，不存在偷这个问题；砍下后，木材加工厂就会到我地里来拉，甚至他锯下来拉走。这样算来，现在的价格是700多元每立方米(1985年的时候是300元／立方米),10立方米就是7000多块钱。我花了138元，10年的经营期，我没有什么劳动投入，就能拿到7000多元，你说我划算不划算？

你还要交税费呢！ 陈根长提醒说。据陈根长了解，在其他地方，林业上的各种税费能占到林农收入的50%以上。

我们这儿不交税费，什么税费都没有。7000多元全是我的。 农民回答说。

其他地方占到林业收入百分之七八十的税收我们都不收。关键是把收益权给老百姓，老百姓才有积极性，收益全都剥削光了，老百姓哪还有什么积极性啊！你的林子分一百次也白分，没有意义。 陈根长的局长老乡也在旁边补充道。

福建 暗访

福建是全国率先启动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省份。当福建集体林权改革如火如荼的时候，侯元兆通过多种途径，对福建当地的林权改革做了深入调研。

侯当时是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研究员，2006年夏天，他安排来自福建漳州的学生利用放假的时间回老家做林权调研。一个月后，这位学生回到北京，向他汇报说：福建的很多地方官员，多借林改之机，利用职务之便，以每亩2～3元的价格，从农民手中轻而易举 买 到几百亩、几千亩山林地，很多村庄的山林地，多半或是被当地的官员及亲属 拥有 ，或是被一些当地的 林老板 (当地人称为 山主 )以很低的价格 买断 。

这位学生有一位在漳州做官的朋友，仅2006年，就以每亩2～3元的价格，购买了800亩山地。其中500亩栽上了龙眼树，另一高份子防水材料-第1部份 片材GB 18173.1⑵000部分由于没想好种什么树种能赚钱，整整闲置了一年。

为了印证这位学生的 说法 ， 侯元兆多次亲赴福建，对当地林权改革情况做了深入了解。

侯元兆告诉，在福建的几个地方，他亲眼看到原本长势很好的一整片森林，都被条条块块分隔开来，分给了各家各户。远远望过去，可以清楚地看到，有的一块山林被砍光，有的杂七杂八改种了果树、桃树，有的保留着原貌。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不仅如此，在调研过程中，他还屡屡听到当地农纯卢民和政府工作人员、山林承包商出现闹纠纷的事情。

他向讲述了两次在福建调研中的亲身经历。2006年8月，在福建漳州龙海市程溪镇汤兜村，我遇到过一群正在一个苗圃工地打工的青壮年农民。

我问他们： 林改好吗？对你们有好处吗？

回答都是肯定的：好！

为什么好？

把地分给了自己家，哪有不好的！

你家分了多少地？

十亩。我们村平均分，山上山下都有，谁家也不愿意要山上的，就抓阄，抓到山上的也只得认了。

要是有些户，家里老弱病残，分到了山上的，怎么经营？

卖了。

我问旁边一个老板模样的青年人，他现在有200亩，是买别人的，一亩100元，使用期50年，如果使用期70年，就一亩150元。他还想再买些，种桉树赚钱。

我问，你们买地，是否经过产权流转的手续？回答是 没有 、 那样太麻烦 、 你愿意卖，我愿意买，就行了 、 我们都是这样自由交易 。

你们村的山林为什么不集体经营？

集体，干部管不好，说不定还贪污，大家都偷砍，没人管，不偷的就吃亏，大家都明白。分到各家，不好意思偷别人的了，乡里乡亲的。

这不是把山林当农田了？山林和农田是不一样的啊！你看山上现在的山林那么破碎。

现场的农民都没有回答他

2007年6月3日到9日，侯元兆到福建三明市尤溪县做了考查。考察期间，他和县林业局的一位干部、新阳镇分管林业的一位副镇长，做了深入交谈。

这位副镇长告诉他，某国际大林纸公司在尤溪县新阳镇中洋村的山上栽种的桉树幼苗，最近刚刚被成群结伙的村民拔了。类似事件已经发生很多次了。

按照惯例，地方政府和公司正准备抓几个闹事的村民处罚一下。事的村民则异常团结，扬言要对抗到底，放出话来，如果中洋村村长支持抓村民，就把村长的房子 毁 了。

侯元兆询问村民闹事的原因，这位副镇长说，当地村民都说桉树有毒，喝了从桉树林流出的水，妇女就不生孩子了，因此农民拼命地反对种植桉树。

侯元兆是我国著名桉树专家，凭经验推断，农民总不会傻到相信这种说法。他猜测，村民拔树苗多是出于其他原因。

他向镇长建议，以桉树专家的身份，亲自对闹事的农民解释一下。

侯元兆向描述了详细经过：天黑下来的时候，车停在中洋村可以更换1个密封垫一里外的小河边，下车后我们过了索道桥，步行到了中洋村。

村民早已经听说了。成群结伙的村民聚集到村口，来看 警车抓闹事的村民 。

随行的镇长让村长去叫几个农民代表来谈谈。叫了两次，没有一个来的。好像村长很孤立，讲话没人听。干等了一阵子后，我建议主动去找村民谈话。在漆黑的夜里，我们打着手电筒，到了农民聚集的地方。

那是一个路边的小到只有四五个平米的小卖部，屋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泡，屋外有一些村民坐的木头和石头墩子。

我们过去后，没有一个人和我们打招呼，我们主动问了几句，也没人搭理。我拿出自己的烟卷，分发给几个农民朋友抽，自己也点了一支。过了一会，一位年轻人首先开口：来谈什么？桉树的事吗？那就别谈了，没啥好说的！我说，不是，也是。我来作作客，想了解你们的生活情况。好久没有到农村看看了。

年轻人说，我就直说吧，我们村的地很少，全村只有3000亩山地，稻田很少，喝水、砍柴、放牛，全靠那山。但是，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，这山地被一位姓张的外村人，以每亩2元的价钱，总共花了4000元，就弄走了。那姓张的外村人，是我们村长的舅舅。后来我们才从村委会的墙上看到那卖地的合同，合同上也写着租地后山地不许转租给第三方。现在他把地租给了大公司，违反了合同。我们听说大公司骗人的事多去了。

在场的村民开始都七嘴八舌地讲开了。有的说：无论如何不同意种桉树，种杉木、马尾松还可以；有的说：种杉木和马尾松也不行！我们的山场就是不能被别人拿走，我们要为子孙后代着想。农民没有了土地，就没有了活路。祖先留下的土地在我们手里丧失了，子孙后辈怎么活？有几个年轻人则表现得火药味十足：把我们逼急了，别说是拔树苗，偷盗的事我们也干！我们农民吃亏上当的事多了，打官司我们就没有赢过，谁为我们着想过？

二三十个人，有六七十岁的老人，也有年轻小伙子，表达的共同意见就是不愿意失去山地。他们要掌握自己的土地所有权，绝不愿意交给 山主 ，更不愿意交给外来的大公司

侯元兆告诉，有位乡镇的工作人员告诉他：上级对林改抓得太紧了，我们完成林改任务有期限，逼得紧，我们只能这样做工作。实际上有很多村都是作了 确权发证 的假合同，往乡镇一报就没事了。而中洋村的村长太老实，一定要找一个人买山，为了完成林改任务，就把山地卖给了外村亲戚，不然他就可能被免职了。

在福建调查期间，有位乡镇的官员私底下悄悄告诉侯元兆，上级有要求，必须在限期内完成林改任务；为了牛扁完成林改任务，他们要做 林改 宣誓 和入党仪式一样。

为 林改 宣誓，在福建很多地方已被当作笑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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